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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故事 – 前言

二OO一年的十月六日,我咿呀乱叫地从我妈的肚子里挤出了我寸草不生的头,眼睛小到睁着人家都以为是闭着,脸涨得通红就像一猴子屁股。

几个月前我还是一团疯狂分裂的干细胞,到现在总算含辛茹苦地分化成了一个所谓的“正常人”。眼下的我与此刻古田县人民医院里出生的其他婴儿并无任何分别,都是成功在自然选择的压迫下诞生出来的最新一波胜利者——没有缺胳膊少腿,也没有错误的染色体数目,至于以后会不会变异就自求多福吧。

身边此起彼伏的哭声是我们吸进第一口氧气时同奏的凯旋曲,可我爸抱我的那一刻突然流下的泪水是什么意思,我就真不知道了。强烈怀疑是嫌弃我长得太丑而流下了伤心的泪水,然而多年后他说那是因为看到我是个女孩儿,想想长大后得嫁人而离他远去就忍不住伤心落泪。

我暗自琢磨:我是你女儿,又不是你老婆,嫁人你有什么好伤心的,嫁不出去你才哭呢。

这么一想一切就都清楚了——估计是觉得太丑了嫁不出去而失落垂泪,不好意思说出来便反着说,也不算全谎。机智啊,一般人只会说喜极而泣这种老生常谈的俗话,像我爹这样坦率地骗人真是罕见,在下实在佩服得紧。

不管我出生的一幕是如何美得动人,一丝奇葩和“二“的气息总不免悠悠地飘浮其中——比如我爹一把抱过我,莫名其妙就哭了的理由是这孩子丑得嫁不出去了;比如我亮得反光的光头和隔壁床那小子毛发旺盛的脑袋;再比如我十几年后还在研究我爸当初到底为什么哭的神奇脑回路。回头一想,正是这种二愣子的气质一直痴情地萦绕着我,在发量与智商纷纷弃我而去的情况下对我不离不弃,朝夕相伴了十九年。人生中的成功和辉煌固然灿烂,其实我最珍视的却正是这份傻:那些无伤大雅的弯路和毫不知情的迟钝,掺杂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真,总让我觉得自己干过的这些蠢事是如此难得,简直是非出自上帝之笔而不能写出之情节。这种纯天然的“二”只有机缘巧合才能造就,蠢而不痴,呆而不烦,更没有任何负担与消极,让人轻松一笑后又回味无穷。这样的故事,我这辈子还能误打误撞地创造几个呢?

故今日提笔作文,希望老了以后若是患个阿兹海默晚期,拿起本文依然能笑得像那个烂漫的孩童,哭得像那个初生的胜者。